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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第八個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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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啟皺起眉,一副吃痛的表情。

楠之這才想起來,他臉上有被小明打到的傷。不由得懊惱自己怎麽完全忘記了這件事,頓時有些心疼,面上卻有些下不來,盡管知道自己對面只是個斷片的醉鬼,還是忍不住掩飾性地說道:“笨死啦,這會偏偏又不知道喊痛。”

轉身去臥室裏翻找家裏的小藥箱,她記得齊安然在這裏放了一個。

過了好半天才從一堆衣服底下翻出來,打開看了眼,拿出消毒酒精和棉簽,回到客廳,卻發現鄭啟已經歪倒在沙發上睡著了。

楠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蹲下,用棉簽沾了酒精輕輕揉擦他的臉和右手,想起秦瀟一臉緊張握著他手的那一幕,原本有些火熱的心緒一下子再次跌到了谷底。

女神居然跟自己搶男人。

不對,是他居然跟自己搶女神。

簡單處理好他的傷,楠之抱了一床毯子替他蓋上,又替他脫了鞋,卻沒急著走,而是坐在一旁看著他睡著的樣子。

沙發的尺寸相對於他的身高來說有些局促,當初為了匹配公寓的小戶型布置,楠之挑的是一張小三人的,平時自己躺在沙發上的時候覺得長度剛好合適,但是顯然鄭啟看上去睡得並不舒服,一雙長腿委屈地彎著,連翻身的餘地都沒有。

楠之有些好笑。

要不,換個大點的沙發?

不對,偏不換,以後他再惹自己生氣的時候,就罰他睡沙發。

楠之瞇著眼笑,想著想著卻陡然驚醒。

她的心沈了沈:沈楠之,你是真的認真了啊。

可是現在看來,這個人並不是你理想中的結婚對象啊。當初你之所以從未動過鄭越的心思,就是因為早就清楚他心裏有一個白傾,你沈楠之亦不願意成為別人的退而求其次,於是索性兩個人合演了一場戲。可如今看來,鄭啟和秦瀟關系親密暧昧,與當初的鄭越又有什麽分別?

如果她辛辛苦苦謀算到的婚姻還是這樣的結局,那她當初的百般心思又算什麽?

楠之其實從來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,她之所以縱橫情場多年大殺四方,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足夠果斷,她從不允許自己陷入感性大於理性的狀態,事逢不利自己或是失去興趣的時候,她總能及時抽身,換個說法,就是那些男人嘴裏所說的心夠狠,也夠自私。

換句話說,她從來沒對哪個男人真正動過心,一切不過是利益的考量。

她看著鄭啟。

要和他繼續下去嗎?

或是趁自己還沒有陷進去,快刀斬亂麻,掐掉這段剛開始的萌芽?這本就是她最擅長的事情,她沈楠之從來都是別人眼裏的利己主義者,只有她自己知道,這些年她過得有多不容易,她小心翼翼地不敢行差踏錯一步,因為她清楚自己沒有第二次機會。

她……從來就和別人不一樣。

楠之走到陽臺,打開窗戶,吹著外面的冷風。

二十歲那年,她剛剛進入單位實習,在和自己的號稱單身的異性同事約會吃飯的時候,一個打扮精致的年輕女人沖進來朝她臉上潑了一杯飲料,大聲地罵著她是個狐貍精,那個男人慌張地站起來不敢看她的眼睛,低聲解釋是個誤會,轉頭對那個女人面目兇狠地扇了一耳光。

那女人楞了半晌,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,引來所有人的圍觀。

楠之拿紙巾擦幹凈自己的臉,然後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飲料。

男人對那女人沒有絲毫維護,滿臉全是對她的討好。

楠之冷著臉,把整杯飲料朝男人臉上潑了過去,然後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轉身離開。

第二天,公司便漸漸有了楠之勾引有婦之夫的傳聞,妖艷賤貨、狐貍精,各種難聽的名頭全都落在她頭上,楠之沒解釋什麽,只是請了幾天假回家休息,然後將那男人號稱單身熱烈追求自己的留言截圖整理出來,發到了公司高層直屬分管領導的郵箱裏,但事情的發展與她預料的完全不同,等到她再回去上班的時候,那個男人仍然安穩地坐在主管的位置上,而她,仍然承受著所有人的風言風語。

她索性收拾東西請辭回了家,盡管那家公司後來摸清了她的些許底細,多次挽回,並向她拋出理想職位的offer,但楠之已經興趣全無。

自那以後,她便深深地明白:美貌是一柄鋒利的武器,它能夠傷人傷己,卻唯獨不會保護你,唯一能夠保護你的人,只有你自己。

回憶一幕幕在眼前閃過,楠之的心漸漸冷了下來,似乎也變得硬了許多。

或許鄭啟並不是符合她理想的丈夫,從某個角度來說,甚至會是最糟糕的。

最重要的原因並非他和秦瀟的關系,楠之從不怕與人爭,哪怕這個人是秦瀟。因為她從不怕輸,所以無所畏懼。

但是這一次,她有些怕了,一切只因為……她真真切切地動了心,於是不敢去想,如果自己輸了,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恣意地活著。

餵,沈楠之,趁現在還來得及,要不要回頭啊?

又是一陣冷風吹來,她打了個寒戰,意識到自己在窗邊站得過久,關上窗戶準備離開。

一張薄薄的毯子披到了她肩上。

她怔怔轉身,看到站在她身後的鄭啟,他的眸子在月光下清亮又溫柔,恍惚間似乎沒有了醉意。楠之一時間拿不準該以怎樣的態度和他說話,於是輕聲道:“這麽快就醒了?”

如果是酒醒了,當然還是要讓他回去,只是在那之前,她很想問問,為什麽他會喝醉了出現在她的門前?

她自顧自想著,卻猝不及防地被他從身後摟進懷裏,心跳在一瞬間失了冷靜,愈演愈烈。

他微俯著身子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,雙手牢牢將她圈在懷裏,用她從未聽過的柔軟聲音在她耳邊低聲說著——

“楠楠,我什麽都聽你的。你不要喜歡別人,好不好?”

……

直到許久之後,楠之獨自躺在自己的臥室裏,輾轉反側,她仍然不確定剛剛那一幕是否自己的錯覺。

他的聲音那樣輕,又那樣小心翼翼,帶著時光沈澱過的積年溫柔與執著,幾乎讓她以為,自己是他在這個世界最重要的珍寶。就在那一瞬間,她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防轟隆隆地土崩瓦解,在他輕緩的語調裏變成萬裏無雲的雨後天青。

他卻絲毫不知自己的話在她的世界造成了何等驚天動地的顛覆,不久便在靠在她肩上沈沈睡去。她好不容易才將他重新扶到了沙發上,再次看著他安穩的睡顏,她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裏知道自己再沒有了退路。

就試試吧,試著陷入真正的愛情,她對自己說。

在內心更深處的某個地方,她聽見一個更加細微的聲音輕輕地說道——

沈楠之。

你完啦。

她拉過被子蒙上頭,閉上雙眼,在這個毫不平靜的夜晚沈沈睡去。

第二天清晨,楠之是被一陣香氣喚醒的。

她從臥室裏探出頭,趴在門框處狐疑地向外看,有些不敢置信地瞅著廚房裏那個身影。昨天喝得醉醺醺登堂入室的鄭大少爺,正挽著襯衫的袖子悠閑地煎著雞蛋,裏頭的竈上咕嚕嚕地坐著一鍋飄出米香的粥,看上去熟門熟路的樣子。

不知道呆呆看了多久,對面的鄭大少爺終於發現了她,然後無比自來熟地招呼著她:“醒了?”

楠之看著他那張坦然而又冰冷的臉,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:“你在做什麽?”

他有些意外,低頭看了眼鍋裏滋滋響著的雞蛋,似乎疑惑於她的發問,但還是耐心回答:“煎雞蛋。”

我當然看得出來你在煎雞蛋!我想問的是,為什麽你早上醒來還沒走,還不見外地動我的廚房!

楠之終於還是把心裏的咆哮咽了回去,打著哈欠走出了臥室,坐在餐桌前,拿起筷子和勺子,一副等待開飯的樣子。直到鄭啟直直地盯了她五六秒鐘,楠之才陡然驚醒。

眼前的男人不是經常來這裏下廚的齊安然,而是她的未婚夫鄭啟。

在齊安然眼裏,沈楠之就算大早上不洗漱就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上吃飯,那也一定是因為他的寶貝妹妹昨晚寫稿寫晚了太累,不僅不會嫌棄她,還會讓她吃完飯接著回去補覺別累著,然後自己收拾完廚房,再打掃完衛生,輕手輕腳地提著垃圾離開。

但是在她未來的丈夫眼裏,她現在的樣子,大概就是個蓬頭垢面的邋遢婆子,又懶,又臟,早上不洗漱不幹活直接等著吃飯那種。

楠之心裏幾乎完全崩潰,面上卻仍要保持著鎮定。

她若無其事地舉起右手,假裝對著陽光看了幾眼:“這勺子的光澤還不錯吧?我上次和我哥挑了好久才選中的。”

話雖這樣說,她的目光卻完全沒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,而是欲蓋彌彰地側頭盯著鄭啟的神色,生怕他註意到自己的真實目的。

鄭啟沈默了。

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。

就在楠之忍不住快要暴走的時候,鄭啟終於說話了。

“如果你說的是你左手拿著的那個勺子的話……它的光澤,確實還不錯。”

楠之轉頭,看見自己左手的勺子和右手對光舉著的一雙筷子,差點當場哭出來。

沈楠之,你還能再蠢一點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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